作者 刘诚龙 转自《北京晚报》
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。做的是盛世民,百姓苦什么呢。先民盛世苦,不仅是要交皇粮国税,而且要“供当处公役”,孟姜女老公范喜良修长城,便是服劳役。古之劳役项目是蛮多的,举凡修河、屯田、煎盐、炼铁、运粮、摆站、盖楼、哨嘹(站岗放哨之类)等,据说有几十项,都是要百姓劳役的,劳役是白干活,没工资,一年几十天替官家白劳动,一分钱都领不到,“髡首钳足,昼则居作,夜则置之圜土。”苦,兴也百姓苦。
本是白替其劳动,想来该善待才是,而劳役者,却有蛮多监工,黑手高悬霸王鞭,黑手高悬狼牙棒,鞭抽脊背,棒打屁股与腿,好没道理。霸王挥鞭,恶奴更挥棍,恶奴比霸王更狠。宋朝黄震“知亳州永城县”,那里有一条汴河,每到冬天,河干岸涸,都要征集县里百姓,自带锄头,自备簸箕,更自带干粮,来修河挖道,成千上万百姓集于汴河,来服劳役,苦啊。大冬天的,零下十几几十度,破衣破裤,说是穿了鞋子戴了帽子,鞋儿破,帽儿破,身上寒衣破,百姓怎么过?百姓苦着过。
寒冬腊月,冻河挖淤泥,挑土石,已是苦不堪言,更有朝廷派来监工监视,稍有迟延,鞭子便挥舞过来,脊背被猛抽,雪落条条血痕,血痕结冰,白天还好,晚上血痕开裂,想想都难受。黄震倒是好官,知百姓苦,懂百姓难,白天给烧火,晚上给煮汤。而朝廷派来的监工,心思毒辣得很,毫不怜惜百姓。这些监工并非霸王,而是霸王奴,阉了的太监(朝廷遣中官促州县科民开淘)。
太监身残,心更残忍,见民工不顺眼,便打百姓。百姓累了,歇个脚,还没落座,狼牙棒便打来;民工没歇脚,挑脚慢了半拍,太监那黑手,也挥来霸主鞭;民工便是很卖力,很勤劳,太监也无辜鞭打(时中官多任喜怒,非理棰挞役民)。那天是,黄震来汴河现场,看望民工,见到一个太监,没来由的,把一个民工按在淤泥河里,一条鞭一道泥一痕雪,死里打民工。黄震见之,把太监捉来,也把其按在淤泥里,“愤然殴之。”痛不痛?痛。那么你打民工,民工痛不痛?
太监奈何不了黄震,跑回宫里去告黑状。太监之主是皇帝,太监去告皇帝,理论是,打狗欺主人,将其被打与皇帝挂上钩,哭啼啼告皇帝,说黄县如何凶恨,如何凶恶,如何凶猛,如何凶蛮,打得他如何皮开肉绽,如何血肉淋漓,要向皇帝讨个说法。皇帝问太监,“黄震缘何殴汝?”这太监倒也老实,不比隔壁干部,尽说假话,他说的是真话,没添油没加醋,如实转述黄震之语(比较起来,太监算好呢):“言是我百姓,汝安得乱打?”此时皇帝,倒也脑子没进水,没烧坏,没被朱门夹扁,听得太监这话,把太监再押去,“即敕中官赴黄门,杖二十。”狠狠地把太监打了一顿大屁股。
“我百姓,汝安得乱打?”百姓前面,加了一个“我”,可见黄震把百姓当自家人,没把百姓当外人,更没把百姓当敌人。“我”字,足见亲切,足见亲民,足见亲近,足见亲爱,挺符合父母官之行政伦理。古之官僚,自称百姓父母官,有人以为,这个称号,缺现代价值观。说来,父母官者,不一定猛恶,其取之义,未必全是教化,未必全是教训,未必全是政教,未必全是治教,其中更是爱护,更是关怀,更是体贴,罕有父母对子女使凶作恶的吧。现代伦理,将官人定位于公仆,公仆之义,是服务,是服侍,是服从,是服敬。不论叫父母官,还是叫服务员,循名责实也罢,不循名责实也罢,其中所含之义,都是要好好爱护百姓,保卫百姓,把百姓放在心坎上,不让百姓受任何无辜欺负,不使群众百般凌辱。
“我百姓,汝安得乱打?”黄震为官,你乱打我百姓,我就对你不客气,我就猛打你。黄震与百姓站一边,太可赞了。太监不是官,是比官更官的官,太监口含天宪,还可以直接进谗言,下地方来当监工,当钦差,地方官多半会起劲拍其马屁,太监打百姓,多是要帮着他挥鞭的:该打,这些刁民,不打不成器,不打不服管,三天不打,上屋揭瓦。官场一大潜规则,叫站队,官人站哪队?多站权力之队,谁有权力便站谁之队,黄震非也,他始终站在百姓一边,站在鸡蛋一边,宁可得罪太监,也要爱护百姓,这才真是父母官,这才真算人民公仆。
《宋史》中的黄震,是难得的循吏,极富正确群众观,特有民本情怀,“黄震,字东发,庆元府慈溪人(浙江)。宝佑四年登进士第,调吴县尉。吴多豪势家,告私债则以属尉,民多死尉卒手。震至,不受贵家告。府檄摄其县,及摄长洲、华亭,皆有声。”他任职很多地方,最见不得恶霸地主与恶官酷吏欺压百姓,他曾当吴县警察长,吴县有些凶恶捕快,放高利贷,百姓还不起,捕快致穷苦百姓于死,黄震“不受贵家告”,也是“我百姓,汝安得乱欺?”严惩这些恶霸霸主。土豪劣绅,侵占民田,他大力打击,还民之田,给民活路,“大兴水利,废陂、坏堰及为豪右所占者,复之。”黄震任职一地,保境安民,想方设法,让百姓过上幸福而安宁的生活,“凡当娩而贫者,里胥请于官赡之,弃者许人收养,官出粟给所收家,成活者众。”
“拜迎长官心欲碎,鞭挞黎庶令人悲。”身为父母官、人民公仆,第一责是爱护百姓,保护百姓,谁打我“百姓”,我就打谁,这才是爱民好干部。#今日头条##徐州达人##成都达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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